半樽墨酒

焚心之四

“为什么?”

海贼船在晴空万里的海上航行,多弗朗明哥皱着眉。

“是它说的。”

霍金斯不紧不慢地拿出那副纸牌。

“如果我留在阁下的海贼团,总有一天会给双方带来不幸,这是无可避免的。”

 “如果纸牌要你去死,你会死吗?”

多弗朗明哥冷笑着,他想呛一把霍金斯,谁知霍金斯直勾勾地看着他。

“会。”

多弗朗明哥愣住了。

霍金斯道:“我想那应该是到了没有一点希望可循的绝境。到那时,活着真不如死了痛快。”

多弗朗明哥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只好换了个话题。

“你是怎么被卖到那个地方去的?”

“我的家乡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霍金斯道,“我们从不分享糟糕的经历。”

“有理。”多弗朗明哥连续被拒绝了这么多次,有些哭笑不得, “说真的,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我考虑把你发展成我未来的左右手。”

“今天阁下有恩于我,我十分感激,所以我以我的方式报答。可既然我已经不是奴隶,那么我应该有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利。”

“当然。”多弗朗明哥说。

“请相信这跟您没关系,只是出于我自己的考虑,”霍金斯十分地翘了翘嘴角,似乎是在笑,“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遇见,到那时,希望我们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这种方式能给我们彼此带来更大的利益。您说呢?”

最终,多弗朗明哥把霍金斯放在了北海一个小岛的港口,临走前,他要求霍金斯给他最后做一次占卜。于是霍金斯把他的答案写在一张纸上,包进锦袋里,并嘱咐多弗朗明哥一年之后再打开它。

霍金斯走后,多弗朗明哥看着锦囊,嗤笑一声。

“命运?”

他打开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这是用线把纸条切得粉碎,看着它随风飘走。

临走前,霍金斯经过罗西身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把罗西看得脊背发凉,浑身都不痛快。这眼神很熟悉,他分明记得这孩子看汽油桶和他的佣兵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样东西,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拿出来看,是一张纸条。纸条上用漂亮的连体字写成四句话:

勇士的长刀斩断了宝剑,重生的太阳盖过了星芒;权杖腐蚀于圣杯的鲜血,草民推翻了盲目的国王。

罗西皱着眉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想出这是什么意思。但霍金斯似乎不想让除他之外的人看到这些话。于是罗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将纸条扔进滚滚海浪中。

霍金斯走后,船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孩能带给他们这样无形的压力。

回到斯派达迈尔兹,多弗朗明哥和迪斯科通了电话,并达成了一个“公平”的三七协议。为了庆祝人类拍卖会成功收入旗下,他们开了一个庆功宴。宴会充满了无厘头疯狂,琵卡尖锐的笑声是背景音乐,托雷波尔见人就扑,古拉迪乌斯碰到酒精竟开始爆炸,维尔戈也有点喝高了,脸上带着迷一样的微笑,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人家不想跟你走,你被一个小毛孩子抛弃啦……”

托雷波尔明显喝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也只有他才敢跟多弗朗明哥开这样的玩笑。多弗朗明哥异乎寻常地没说什么,只是他伸手用线封住了托雷波尔的嘴巴。托雷波尔呜呜地挣扎,其他人开始嘲笑他,多弗朗明哥愉悦地看着。

忽然多弗朗明哥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朝甲板走去。

罗西正甲板上吹风,他看着夜色笼罩下的港口城市,忽然被一只阴手重重地拍上后脑勺,一口香槟全都呛在嗓子里。

他表情扭曲地瞪了回去,看清来人后,想要收回眼神,却又一下做不到,于是就有了一张半嗔不嗔的僵硬脸。

“哦,不好意思啊。”多弗朗明哥笑嘻嘻的,明显是故意的,“今天在拍卖会,是你开的枪吧?”他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枪声?”

罗西装傻道:【我不明白。】

多弗朗明哥愣了一下,道:“那谁教你学的开枪?这总该回答我吧?” 

【没人教我。】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多弗朗明哥有些不悦。

【还记得这个吗?】

罗西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弹弓,弹弓用树枝和橡皮筋做成,年代久远,干枯的枝杈脆弱得不堪一击。

十几年前,饥肠辘辘的他们在逃亡中用这个猎捕粗心的小动物。多弗没想到罗西竟然还留着,他惊讶地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罗西继续说:【人比动物难对付多了。要活下去,必须要狠下心。对别人也是,自己也是。】

 “你真是罗西南迪?” 多弗朗明哥皱着眉开玩笑,罗西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天在拍卖会上, 当发现家族的行踪被暴露给海军时,第一个在多弗朗明哥脑海中出现的不是汽油桶,也不是什么围观群众,而是罗西的脸。与此同时,罗西的失踪也让他加重了怀疑。他花过很多时间寻找罗西,在罗西已死的绝望猜测中也没放弃。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他却对他处处防范。所以当特拉菲克承认是他串通海军之后,多弗朗明哥实在松了一口气。

“那天你赶得很及时,”他说,“那个小屁孩很幸运。”

罗西忽然说:【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想要什么?”

罗西愣了一下,他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多弗朗明哥却认真了。他从没想过从多弗朗明哥那里得到什么,现在反倒没了主意。

【……什么都行。】

“好啊。”多弗朗明哥答应得痛快极了,“那等着吧。”

罗西总觉得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多弗朗明哥问道。

【记不清了。】

“想过什么办法吗?”

【没用的,太晚了。】

多弗朗明哥研究着罗西的表情,似乎想看穿他面无表情中藏匿的更深一层意义。片刻后他终于作罢,将视线转向茫茫夜空。

“我不会放弃的。”他说,“只要还有一点可能,我就会去尝试。你也应该这样。”

罗西冷笑:【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多福朗明哥没理会他:“你听说过手术果实吗?它造就的无数代神医几乎能治好世上所有疾病。总有一天,我会得到它。”

罗西有些恐惧,他毫不怀疑多弗朗明哥能说到做到,让他恐惧的是他打算采取的手段。

【你打算怎么做?】

多弗朗明哥笑道:“人类是一种非常不堪一击的生物。有许多人,比你想象中多得多的人,都是所谓的‘潜在罪犯’,只不过环境没有对他们逼迫至此。跟活着相比,道德、原则和底线脆弱不堪。只要稍微受一点考验,就会碎成一堆灰烬。而你只需要——”

说着他把手伸出窗外,紧紧地攥在一起。

“抓住他们的弱点。”

又是那种表情,罗西想,疯狂和冷静、野性和理智的结合体。他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多弗朗明哥拿起枪的时刻。他有点激动,不知不觉地写道:

【那么那些宁愿死也不愿伤害别人的人呢?】

多弗朗明哥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凉了,像是凝固了。他盯着远方,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像吐出的冰。

“这种人是我最讨厌的一种。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也没有赏玩价值,就像蠕虫一样……既无害又多余。我会让他们得偿所愿、以最快的方式死亡。这个世界不适合愚蠢软弱的人生存。就算活着,等待他们的也只有痛苦而已。”

他说了,也的确这么做了,就连对自己的父亲也一样。罗西深切地明白,就这点来说,他比任何人都信守承诺。

“你还在怪我,对吗?”多弗朗明哥问。

【我不怪你。】

多弗朗明哥僵硬地看着,他分明在罗西眼里看到了堂吉诃德·霍明古圣的影子,那个他永远摆脱不了的过去,解决不掉的隔阂。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十五年前,父亲的死成为了横在他们中间的壕沟。十五年后,他们和解了,却永远无法谅解。

 

TBC.

*补充说明,特拉菲克的名字来源于人贩子的英文trafficker。

 

前两天跟 @莫拉提 聊了聊关于多弗朗明哥的问题,觉得深受启发。她对原作和人物的细致钻研让我惊叹,我才发现自己可能生活中没怎么接触过纯粹的残酷和冷漠的人,所以不太明白真正的冷血是什么样子,可能把多弗朗明哥写得更有人情味了一点。同时我只记得他是罗西的亲哥,却忘了他也是杀父仇人。他们虽然立场相反,但毕竟是亲兄弟,性格上罗西其实跟多弗一样也比较暴力和粗糙,我被爱蒙蔽了双眼,不知不觉给他融入了更多原本并不是他的性格和元素,把他过于“完美化”了。这是我理解中的他,跟本来的“他”是有差别的。

感谢一路支持我,跟我鼓励、建议和意见的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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